鳶兒不知道國師為她開了什么特權,只覺得這一晚上生活得十分舒心。
剛才還對她怒目相視的方嬤嬤,在報告國師回來之后,反而變得對她言聽計從,低眉順眼,似乎她就是這國師府中真正的主人一般。
就連其他服侍的人,看到方嬤嬤這態度,也不由得驚訝。
第二天一早,天還不亮,椒國大街小巷中,祈福儀式已經準備妥當。所有等待祈福的人,已經帶好自己的布施,在花車道的兩側翹首以盼。所有人都紛紛伸著脖子,看向花車即將到來的方向。
李大叔和趙嬸兒等人,更是擠在了花車的最前方!
以往的圣女,他們并不熟悉,只能爭搶著離圣女更近,以求得更多的圣水。
但是今年不同,昨天晚上他們便知道,鳶兒被國師府的人帶走,她就是今年的圣女!
憑借他們與鳶兒的關系,她一定會給他們更多的圣水!
今年他們的福氣一定比眾人更多!
另一邊,眼見著如此盛況,國師的心里只覺得如同山呼海嘯一般!
這群愚蠢的人!
與其說他們是在崇拜天神,不如說是在崇拜自己!
她憑借一己之力,只是打造了一個所謂的祈福儀式,就讓這群蠢貨,心甘情愿地做布施!
而她,只需要高坐尊位,說幾句漂亮話,再時常跟國君說幾句高深莫測的瞎話,就能夠穩收這一切!
天下間還有比她更聰明的人嗎?!
國師自顧自地驕傲著,遠處的禮樂聲已經響起,花車由遠而近,這一幕直接刺激了國師的視覺神經!
國師的嘴角不由上翹。
她的圣女,來了!
此時,鳶兒身著一襲華服,化著精致的妝容,誠惶誠恐地端坐在花車之上。她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眼中滿是驚慌失措。
因為自小營養不良,缺吃少穿,鳶兒的身體本就發育得不太好,看上去比尋常人倒是要小上兩三圈。身上干癟地仿佛只有骨架,一點點肉都看不到。如今在寬大的艷紅色華服之下,不像仙女,更像是一個提線木偶。
她也的確是個木偶。
因為她昨天入府時的異常舉動,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她便被一群婆子圍住叫了起來,一條一條的地跟她說著上了花車之后的規矩。
不僅如此,還被一群婆子威脅,在國師府中,國師特許她可以不遵守規矩,但是成了圣女之后,她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著上天的旨意。若再不懂規矩,便會招來天譴!
而那些天譴,最終都會將在報應在普通的民眾身上!
若是日后椒國遭了什么災禍,國師府就會說,這些災難是圣女言行不當引起的。
有了這口黑鍋背在身上,鳶兒以后就別想抬起頭來做人!
她會成為千夫所指,成為整個椒國的罪人!
到時候,國師也保不了她,只能讓她一死以謝天下。
不知鳶兒是真的害怕,還是裝作害怕。威脅之后,鳶兒確是一句話都不再說,真的像一個木偶一般,任憑這些婆子為她梳妝打扮,最后送上花車。
花車之上,她老遠就看到那群爭著要圣水的人,瘋狂地朝著花車這邊涌來。
從前,她都是在下面掙扎著靠近圣女,祈求圣水的人。
而今,當她自己坐上了這個位置,從高處俯瞰,才知道曾經的自己,到底有多可笑!
鳶兒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凈瓶”,心中苦笑。
這哪里是什么圣水呢?
臨出發之前,她親眼看到國師府中的人,拿著瓶子隨手在花園的池子上,撈了一瓶水上來,然后塞到了她的手里。
那些她曾經以為是上天降下的神跡,在這一晚國師府的生活當中,全部被摧毀殆盡。
原來,那些也只不過是這世間最平凡的東西,甚至有許多都是她平時在田間地頭,就隨處可見、隨手可及的東西。
可是一旦沾上“國師府”三個字,竟然就變成了上天的神跡!
所以,這些所謂的祈福,到底是向誰祈福?
是向上天祈福?
還是向國師祈福?
國師與他們同為凡人,又有什么資格,向他們降下福祉?
再仔細一想,過去每一次的祈福過后,似乎并沒有什么福氣降臨。
昨天兄長讓她到國師府,她還不明白為什么。現在確是完全明白了。
祈福儀式,從頭到尾根本就是一場騙局!
而她作為圣女,既然看到了這一切,就不可能被留活口。
以往的那些圣女,并不是所謂的歸到天上,而是真的死了!
她自然知道,兄長安排好了一切,就必然不會讓她喪命。
可是國師府人多勢大,這么多年以來樹大根深,國君對國師又非常信任,她怎么能將兄長拖到這一場陰謀當中呢?
更何況,兄長與這椒國,本來就沒有什么關系。但她卻不一樣。
她本就是個孤女,在這世間無依無靠,更無親人,是兄長的出現,才讓她有了這一個多月幸福快樂的日子。
兄長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要去找回丟失的記憶,還要去找尋從前的生活。不應該陪著她,一同葬送在椒國的陰謀當中。
橫豎都是個死,那就讓她死前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吧!
花車被眾人簇擁著,上面滿是布施的口袋。鳶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這些布施——這都是辛苦的民眾一年到頭攢下的辛苦錢。轉身就讓國師的幾句話騙的一窮二白!
周圍的人還在瘋狂地向她身邊簇擁,渴求她的圣水,渴求上天的保佑!
鳶兒咬了咬牙,在人最多的地方站了起來!
!!!
周圍瞬間安靜!
她如今是圣女,所做的一切都代表上天的旨意。而在這之前,所有的祈福儀式上,沒有任何一個圣女像她這般!
國師府的人愣住了,圍觀的民眾也都愣住了!剛才還喧囂鼎沸的場地,立馬安靜了下來。除了風聲,什么聲音都沒有。
鳶兒撐著巨大的華服,緩緩開口:
“祈福儀式是假的,根本就沒有什么上天的旨意……”
“國師在欺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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