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寂靜無聲。
隨著陳天玄的話音落下,二人頓時便陷入沉默當中。
只有一陣清風吹來,卷起地上的落葉,朝著陳天玄緩慢地飄去。
可就在即將觸碰到他身體的前一瞬間,樹葉突然炸裂。
炸裂為無數根細如毫發的絲線,又再度被風吹起,柳絮般飛舞在半空中,化成一片迷蒙的綠色煙霧。
陸飛溪眼瞳驟然收縮,立刻就在陳天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被極力壓制,卻依舊暴戾無比的殺機!
他知道,陳天玄已然是猜到了一些東西,對他起了懷疑,甚至是敵意。
如果他在這件事情上,不能給出一個合理解釋的話,哪怕他是陸玲瓏的親爺爺,陳天玄也很有可能會暴起出手!
“陳尊猜得不錯,玲瓏的確是被我騙回來的。”
深吸一口氣后,陸飛溪不得不如實道來:“當時,我是讓她二叔公陸飛戰給她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大限將至,已經處在了彌留之際,命不久矣。臨終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讓她回來,再最后見她一面。”
“所以玲瓏當時接到電話后,才會如此失魂落魄,連正在重傷昏迷的陳尊你都顧不上了,便直接離開明珠,返回龍京。”
說著,陸飛溪頓了頓,才接著道:“可事實上,我不僅根本沒有行將就木,反而還活得好好的,甚至突破到了神境。”
“并且還以神境的實力,在家中提前布下了一道驚天大陣,與我陸家的護宅大陣合二為一,在她跨入家門的第一時間,便強行控制住了她。”
“除此之外,我還收掉了她身上的一切通訊工具,以閉關修煉為由,將她與其余人隔開,困在祖祠當中。”
“就連一日三餐,都是由我親自配送,就是為了避免她和外人接觸。”
“正因如此,玲瓏這段時間才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任憑誰也聯系不到。”
說完,陸飛溪再次身軀一顫,如同背上扛了座大山。
因為陳天玄身上的殺機,突然變得更濃了,隱隱有了壓制不住的跡象。
可他依舊是不動聲色,也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和動作。
只是輕輕地抿了口茶,等待著陸飛溪回答他的第二個問題。
“陳尊可否知道,玲瓏和我這個爺爺一向關系不和?”
豈料,陸飛溪卻突然話鋒一轉,反過來問道。
“之前閑聊的時候,聽玲瓏提到過,但具體是怎么回事,她沒有細說。”
陳天玄微微頷首,倒也沒有焦急,知道陸飛溪必有深意。
“其實在玲瓏小時候,她和我這個爺爺的關系倒還是很不錯的。”
陸飛溪眸中浮現出感慨之色,似乎回想起了那些久遠的記憶:“她從小性格孤僻,不喜歡與族人們接觸,就連她爸爸陸遠,和她也很難說得上話。”
“唯獨對我這個爺爺,她倒是要稍微親近一些。”
“再加上我思想開明,不像我陸家其他族人那樣重男輕女,因為她是個女孩子,便覺得她不堪大用。”
“所以從三歲開始,她就一直跟在我的身邊,跟我學習武道,學習陣法,學習為人處世的道理。”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對于當時的玲瓏而言,我幾乎便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就連她父親陸遠也遠遠比不上。”
陳天玄點了點頭,又疑惑道:“既然如此,那為什么玲瓏后來和您又變得關系不和了呢?”
“因為她十二歲那年,我突然停止了對她的教導,說對她感到非常失望。”
陸飛溪神情復雜地道:“而且,還收回了在她身上傾注的全部心血和資源,甚至讓族人們刻意疏遠她,冷落打壓她。”
“讓她突然之間,便從云端跌入谷底,跌入萬丈深淵。”
“而這一切,僅僅只是由于她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很小很小的錯誤。”
陳天玄聞言,沉吟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陸老爺子這么做,應該是別有用意吧?”
“雖然我今天和您只是第一次見面,但在我看來,您應該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翻臉無情之人才對。”
“更不可能僅僅只因為自家孫女犯了個小錯誤,便對她失望透頂,選擇將她徹底放棄。”
陸飛溪長嘆一口氣,眼眸中滿是痛楚之色:“是啊,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又有哪個當爺爺的人,愿意讓自己的孫女受到這種傷害和打擊呢?”
“她當時還那么小,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突然被自己最信任最親近的爺爺如此冷落,說對她很失望……”
“想必當時的她,一定非常難過,一定躲在房間里偷偷哭了很久吧?”
“可是為了保護她,我卻不得已這么做啊。”
陳天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陸飛溪這番話,非但沒有解除他的疑問,反而讓他愈發感到困惑。
“陸老爺子,恕我遲鈍,實在是想不明白,您這樣對待玲瓏……為什么也能算得上是一種保護?”
陳天玄忍不住問道。
“陳尊,你有此疑問是正常的,因為你對我們陸家的情況一無所知,也根本想象不到,我們陸家是一個有多么重男輕女的家族。”
陸飛溪長嘆一口氣道:“從祖上發家開始,我陸家男子的地位就比較崇高,而女子則無比卑賤,別說是人格尊嚴了,甚至連吃飯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雖然隨著時代進步,思想逐漸開明,陸家受到社會的影響,這種情況逐漸好轉了許多,但仍舊是十分畸形。”
“比如長老會就一直有明確規定,禁止陸家女子在族中擔任具體職務,掌管家族產業,以及自立門戶。”
“更別說是修煉武道,修煉我陸家世代相傳,作為立身之本的陣法之道。”
聽到這里,陳天玄心頭震動,有點大概領悟到陸飛溪所謂的“保護”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我明白了。”
他冷笑著道:“陸家女子在族中地位極低,被各項禁令條條束縛,可偏偏玲瓏卻是個武道天才,在陣法之道上又有著極高的悟性。”
“而且還從小就跟在您的身邊,學習陸家武道和陣法之道的精髓,展現出了遠超同輩的驚人天賦。”
“如此一來,她自然會引起同輩族人的嫉恨,也自然會被這些人背后的掌權者,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甚至很有可能,當時在玲瓏不知道的情況下,陸家族人之中就已經有人對她暗中下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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