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小說網 > 備前宰相 > 第四十四章 東西合戰(二十)駿河決戰(七)5.2k
  從日出之時兩軍開戰至今,雙方已經廝殺了1個時辰了,望著天空逐漸升起的太陽,德川軍陣后方的榊原康政面色凝重無比。

  在剛剛的時候,德川秀忠又派人下來詢問戰況,言道本陣側翼那邊又有豐春軍來襲,那邊的豐春軍數量總數已經超過了1萬人,而本多康重守御愈加困難。

  德川秀忠向榊原康政詢問接下來的戰術,并詢問其可否盡快破陣?若是破不了陣可否派出部分兵力分潤渡過葉梨川北上支援?

  榊原康政很清楚也對豐春軍的戰斗力有些愕然。

  雖說他早就對豐春軍戰斗力有所了解,但是自己這邊兵力數倍于對面就算不能擊破對面也應該可以將對面不斷擠壓后退吧?

  然而事實是,德川軍依靠木楯竹束為依靠,躲在防御工事之后與他們對槍居然愣是沒有后退一步。

  反倒是自己這邊前面軍陣因為一直被豐春軍鐵炮點名,后面軍陣被豐春軍大筒轟擊而出現不穩的跡象。

  此刻的榊原康政已經沒有了開展支出的泰然,他甚至在思考要怎么樣才能全身而退了。

  之前德川秀忠來向自己請求派赤備隊前去協助,但是榊原康政并不愿意。他與井伊直政的戰法不同,赤備隊在他手中是決勝之用的,怎么能耗在這種無用的陣地廝殺之中?

  “可惡,內膳正(岡部長盛)和河內守(酒井重忠)怎么還沒有動靜!”送走了前來求援的使者,榊原康政有些不滿的看向自己的側后方。

  當下雙方廝殺已經進入到白熱化的程度,自己當初留在稻川對岸的留手若是可以在此刻發力,任憑對面的豐春軍在怎么給力也是吃不住的。

  “自己是讓他們伺機而動,而不是讓他們不動啊!”榊原康政頗有些無力的想到。

  只是他不知道他苦惱,在稻川南岸的兩人更加苦惱。

  他們苦惱的是那只數百人的游騎就在自己附近游蕩。由于正面戰場的需要,這只被動隊并沒有待木楯、竹束這些防御物資,面對這些游騎射來的箭羽只能靠足輕、武士們身上的甲胄和陣笠被動防御。

  雖說德川家三河眾過去是德川家的根基,但是現在這只隊伍的德川眾成分卻要復雜的多。

  最早的德川武士早就隨著德川家康割讓三河轉封去了信濃、駿府、伊豆、相模、甲斐等地,幫助德川家康在秀吉時代掌握新領。

  換句話說三河眾的根基是被德川家康自己挖掉的,后來這里填充進來了筒井眾、池田眾、森眾等大名,大名們來了來,走了走,每次轉封總會帶來一些新人,提拔一些本土不得力的勢力,走的時候卻未必帶走。

  其中尤其以統治了三河十幾年的筒井舊臣最為要命,筒井家本來就是僧眾大名,從大和國轉封過來自然也帶來的大量的僧眾,而三河之地本來就有傾佛的傳統,久而久之三河地區的很多人都投了佛門。

  在筒井家統治下,雖然佛俗并重,但是對于底層足輕來說,剃度以佛眾的身份從兵比普通的征召足輕要過的好,久而久之就有了三河盡是僧兵的傳言。

  但是他們真的有僧兵那般的戰斗力嗎?不過是一些整日只知道念誦一句佛號之人罷了。甚至因為有佛寺香油的供養,戰斗力甚至不如那些生活艱苦的征召自地頭的俗眾來的有戰斗力。

  更加上德川轉封之后,不止武士被抽走,當地留下的武備也都盡數轉移,之后不論是筒井、池田還是森家在走的時候多要搜刮一番,這就導致如今德川重掌的三河眾兵器甲具甚至不如邊上的遠江國眾來的豐富。

  如今的駿遠三三國再也不是當年三河人打仗、遠江人種地、駿府人唱戲的時候了,反而成了駿府、遠江人打仗、三河人在后面種地的模樣。

  著甲率不足就導致他們很容易被女真游騎的快弓射傷射殺,關鍵是不論是岡部長盛還是酒井重忠都沒有太好的辦法。臨時拼湊了一些木楯迎著女真游騎防線樹立,卻也只能受制于箭羽不能繼續前進了。

  岡部昌綱命人用弓矢和鐵炮還擊,但是女真游騎很是聰明,除了一開始吃了點虧死了幾人之后便待在百步左右用長弓射之。

  這個距離超過了德川鐵炮眾的射擊范圍,而躲在陣后的弓足輕和弓武士可以射到馬上飛馳著只有寥寥數人罷了。

  女真游騎似乎找到了游獵的趣味,還會有人轉本騎馬至60步左右,以短弓速射數發箭矢,箭箭奪人性命。射完這幾發之后不作停留勒馬邊走。

  反觀三河眾這邊,這點時間根本不足以鐵炮裝填的時間,有因為部隊在行進間,不可能讓拿著裝填滿火藥的和彈丸的鐵炮前進,萬一摩擦出個火星炸膛了這可怎么辦?

  而弓卒這邊,不論是武士還是足輕持有的都是比人還高的日式長弓,這種長弓平時都是背負在背后的,很難持著行軍。等挺好命令游騎近前把弓從背后取下再取箭彎弓瞄準,對面3~5只短箭早已射完回去了。

  真要在這里血戰,三河眾并不是拿不下這些只著輕甲的游騎,只是像現在這樣只能被動挨打不能還擊的形勢確實太過憋屈了。

  中途不是沒有人忍耐不住出陣想要反擊,但是零零散散倒在路邊被箭矢插成刺猬死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岡部長盛最是忍受不住,直接派遣兄弟岡部昌綱帶領本部騎馬武士300人進行驅逐。

  眼見這些騎馬武士跨馬而出,女真游騎頓時四散而走,終于給三河眾們喘息的空隙可以繼續前進。

  但是女真游騎就是和你打游擊,騎在馬上且射且退。反觀德川家這邊的騎馬武士只有長期武士刀作為武器,少有持弓者卻不是并不習慣邊騎邊射。

  好在這些騎馬武士都是岡部家精銳,身上衣著堅固的具足,只要不是被命中薄弱的位置,游騎的弓矢插在甲胄上卻也奪不了人性命。

  但是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啊,這些騎兵夸下的戰馬多少信濃馬和木曾馬,這些馬身材矮小適合翻山越嶺之用,卻比不得女真游騎夸下的蝦夷馬高大、耐力強、速度快。

  女真游騎在前面逃,德川騎士在后面追,卻是怎么都接觸不到對面衣角分毫。反倒是這一路上零零散散有人中箭到底減員了數十人了,被繞回來的女真游騎摘了腦袋。

  統兵的岡部昌綱終于發現了問題,瞅了一眼左右已經汗水夾背的手足明顯少了一片人,他便感覺到了不妥。卻是再也不敢和這些游騎玩下去了,帶著參與的騎馬武士向自己本陣退走。

  被追了一路的女真游騎哪里會這么輕易的放你離開,當然是追在那些武士身后遠遠放箭,部分武士的后背甲胄上插滿了箭矢卻在堅持縱馬而行。

  當然也有運氣不好的,箭頭插到了薄弱的脖頸處卻是直接跌落馬來被后面的騎兵踩踏而死。

  等岡部昌綱帶著殘部返回的時候,出去的300騎回來時卻只有207騎了。

  好在他們為岡部長盛所領的軍團拖延了時間,終于算是讓三河眾們機動到與與稻川以北的正面軍團同列的位置了。

  天知道這一路來榊原康政催促了幾次,眼下終于算是給到了他們機會可以建功立業了。

  只是依舊在在家右側姬身后游蕩的游騎確實實在煩人,岡部長盛對著一旁的副將說道“河內守(酒井重忠),勞煩你帶本部騎馬武士及吉田眾為我等驅逐那些討厭的游騎。”

  酒井重忠自然也對那些游騎煩不勝煩,當下應下此事兵說道:“再往東驅逐便是朝比奈川河口,那里水勢潑深,我倒要看看那些煩人的蟲子還能跑到哪里去。”

  卻是宇喜多家泰遲滯三河眾1個時辰之后終于還是未能成行,不得已派人通知秀家此事。

  秀家在本陣也作出了調動,命令在菅正利陣左待命重甲兵面臨河面南而立,又命宇喜多家泰領宇喜多家齊等女真游騎從德川軍陣縫隙之間穿插而出,越過稻川至對面岡部長盛軍勢歸處繼續襲擾射擊。

  軍令很快就被下達兵執行了下去,秀家軍陣左翼再次出現變陣,1200重甲兵調轉陣型臨河面南而立。

  稻川的水深并不深,此時節不過剛剛沒過半個小腿罷了,雖然會遲滯士卒們的步伐,卻是阻礙不了他們渡河的可能。

  這伙三河眾一路上受到了游騎不斷的襲擾,眼瞅著終于來到了戰場之側,卻已經是非常疲憊了。

  好在在各家武士的鼓動下,他們知道自己是去側擊敵陣,只要破陣之后便可以獲得潑天的功勞,剛剛因為襲擾而低迷的士氣這才稍稍好轉。

  等到大軍上前列陣,卻見對面也分出了千余人的隊伍出來,再看看對面的裝束,似乎只傳了一件厚衣服,身上卻是沒有一件甲胄,也就頭上帶著一頂鐵兜罷了,這是妥妥的雜牌軍啊!

  在很多打多了爛仗的足輕眼中,這支隊伍與自己的這般相比卻是比不上分毫的,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奇怪的話,就是對面明明是雜牌征召兵,為什么外面的衣服這么統一呢?

  但是這些他們卻是管不得了,畢竟武士們在身后催促,自己這邊兵力數量和精銳度又比對面高,哪里有在稻川南岸駐足的道理。

  別說武士們在后面催促了,那些見到對面這副模樣的三河武士們沖的比這些足輕還快,深怕對面一觸即潰之后首級都讓泥腿子們摘走了。

  但是當他們下了河道距離對面還有30步,由于溪流的緣故步伐逐步放緩,卻見對面列陣的“雜牌軍”們居然統一的從背后拿出一只短槍來舉向這邊作勢就要投擲。

  “槍還可以投擲的嗎?”這是走入稻川武士們看到此番情景的第一反應,隨之而來的是對面向這邊統一投擲而出的短槍。

  這些短槍似乎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頭重腳輕飛的極快,竟然直接將低頭猛沖的足輕穿了個透心涼。即便是武士們便用長槍蕩開一只后面還有另一只跟上,連人帶甲的穿過。

  這些投槍著實霸道,甚至比重藤弓和鐵炮給人造成的殺傷還要大,對于某些無甲、薄甲的足輕更是連帶著后面的人一起穿成了串子,兩個人一起倒在了河道中哀嚎。

  突如其來的變故確實嚇到了渡河沖鋒的三河眾,但是人數占優的他們后面依舊有著不要命的人向這里沖來,迎接他們的是第二輪、第三輪槍雨。

  好在也對面似乎也就三輪槍雨,投完之后沖的最前面的人似乎已經快要跨過稻川上岸了。

  “干得好新左源衛門!把他們.”還在南岸的武士看到已經到對岸的同鄉出言鼓勁到,但是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同僚仰面倒在了地上,身上插著幾把短斧看破了他胸前的具足。

  還在喊話的武士看到此情此景有些不可思議的吞咽了一下唾沫,在后面人的推搡下一起下了河道。

  前面不斷有人倒下,扭頭看向尸體,面部、頸部、胸部到處是飛斧所傷的模樣,還在等到他上岸的時候,對面的飛斧似乎用盡了,他木那的跟著前面的兄長手持長槍向前沖去。

  卻見對岸的那些士卒們神色凝重的佇立在岸基之上,原本被插在地上的斧子已經被握在手中,等近了身他才發現,那柄斧子居然有人登高那么長,斧刃有人頭這么大。

  “沖啊!”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對面高聲呼呵一聲,居然手持長斧向自己這邊沖來。

  武士喚作中島座兵衛,是跟著兄長一同受征召的武士。剛剛在前面沖陣被飛斧所殺的是他的同鄉,隔壁村的小島新左源衛門。

  與經歷過戰陣的兄長不同,他和新左源衛門都是天正14年(1586)之后生人,今天是他們的初陣。原本同伴倆互相勉勵要為自己的主公建立功勛,要在戰場上討取幾個豐春賊寇的首級,成為得封知行的有領武士。

  但是轉眼之間昨日還在一起聊天的同伴就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懷揣著對未知事務的恐懼,和對同伴戰死的憤怒,中島座兵衛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端著長槍就像對面沖去。

  但是等近了身他才發現異樣,對面人的面容似乎和自己長得不太一樣,關鍵是好多人都蓄著厚厚的卷起的胡須,這是日本人從沒有的須發。

  但是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一聲慘叫,卻是頂在最前面的足輕居然被對面一名手持巨斧的武士一劈為二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劈為二,從胸部斜上方劈下,身體另一側劈出,直接將人橫向一斬為二。

  要知道頂在最前面沖陣的武士和足輕都是精銳,那名被劈成兩邊的足輕身上也穿著一件佛胴,可是這層木質鐵皮佛胴甲居然和紙糊的一樣絲毫沒有阻擋的效果,甚至連人的骨頭都不能遲滯斧頭分毫,那名武士就好像是在劈木頭一樣隨意。

  鮮血濺到對面那名武士臉上,沁染了他的胡須,配合這他蠟黃的臉色和白色的衣甲,仿佛就是來自地域的惡鬼一樣恐怖。

  “鎮靜一點座兵衛。”看到自己愣神的兄長主動來到自己身邊安撫自己的情緒,并作出了作戰的安排“戰場上出聲就是死路一條,我負責佯攻,你找機會用長槍刺殺于他。”

  座兵衛木那的點了點頭,最后由兄長主動上前,手持長槍與那人纏斗起來,卻是找到機會長槍卡住斧刃對著座兵衛呼喊道“就是現在!殺啊,座兵衛!”

  “啊!!!”座兵衛找到機會,鼓起勇氣吶喊著沖向那名武士,卻是只聽“咚”的一聲,長槍刺在布衣之上卻是入不得分毫。

  “額?!”兄弟倆人具是愣神,那名武士卻是已經將腰間的飛斧擲向座兵衛。

  作為兄長的新兵衛戰場經驗豐富一些,稍稍愣神之后看到兄弟有難主動推開兄弟,自己卻被這個飛斧從側面插入自己的胸部具足之內。

  倒在地上的新兵衛喘了幾口氣作勢要起身,卻被那名武士上前一腳踩在了地上,這個時候他的呼吸帶著氣泡,卻是進氣少出氣多了,原來是剛剛那飛斧傷到了自己的肺部。

  而在一旁坐在地上的座兵衛卻還沒從剛剛的驚訝中緩過神來,那名武士已經舉起手中的巨斧“噗嗤”一聲斬下了兄長的首級。

  座兵衛只記得在斧子還沒落下之前,兄長看向自己因為肺部受損吐字不清卻是能猜出大概的說道“快逃~座兵衛,快逃!”

  畢竟只是他的初陣,熱血過去之后見到了自己的同鄉死在自己面前,如今自己的兄長又在自己面前被人極其殘酷的處決掉,他多少是有些不能接受的。

  片刻之前接連死了兩個一起長大的親人朋友,對于不到20歲的座兵衛卻是有些殘酷了。

  再看向那名將兄長首級掛在腰間繼續砍殺其他人的武士

  是的,不論別人怎么說他們是無甲的雜牌軍,在座兵衛的心中他們絕對算的上是精銳武士了,他不知不覺見對他們的稱呼也發生了改變。

  再看向那名武士,他似乎對癱坐在地上的座兵衛沒什么興趣,手持大斧繼續大開大合的劈砍著,明明是自己這邊才是攻擊的一方,卻是快要被豐春軍反著趕下河岸了。

  不止是那名持斧的武士,他的身旁不斷有這些武士走過,卻是對連武器都握不起來的座兵衛沒有絲毫的興趣。

  直到前面這些白甲武士走了個大概,將人數絕對占優的德川軍重新趕下了河岸,他才被在后面的幾名武士發覺,木那的被用繩子綁縛住隨意的丟在陣后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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